美國能源新政“掛倒擋”的負外部性2025-09-15 16:07來源:gessey瀏覽數:229次
美國總統特朗普一方面無情拋棄了對人類發展非常友好且被全球各國普遍熱捧的太陽能、風能等清潔能源,另一方面,對石油、天然氣等傳統能源的勘探與開采在監管約束上大幅松綁,并從財政稅收上提供積極的激勵與支持。他在新舊能源政策上“掛倒擋”,改變的不僅僅是美國的能源格局與走向,更在客觀上給美國民眾帶來了能源政策的倒車之痛,同時也會外溢出極大的負外部性。 一手摧毀半世紀基業 上世紀70年代,第四次中東戰爭所引發的石油危機讓美國經濟遭受重創。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內,美國GDP下降了5.7%,工業生產更是大幅下降15.1%。隨后,美國經歷了近乎十年的高通脹和經濟滯脹。在這種巨大壓力之下,美國開始重視能源獨立,尤其是可再生能源的發展。 1978年,美國頒布了《公共事業管理政策法》。該法案要求電力公司從可再生能源供應商處購買電力,并為可再生能源提供相應的技術支持。因此,這一法規不僅為美國電力市場打開了競爭的大門,更為可再生能源創造了最初的市場需求。在隨后的兩年時間里,美國政府相繼發布了《可再生能源法》《太陽能和節約能源法》以及《風能促進法》等一系列法律。 在接下來直到21世紀初的數十年時間里,由于化石燃料價格相對穩定以及政治支持不足,美國可再生能源發展較為緩慢。但隨著全球氣候變化問題的日益突出以及國際油價持續波動帶來的重大影響,美國最終還是將清潔能源再度提上了政策支持的議程。2005年,《國家能源政策法案》明確,在未來10年內,聯邦政府將向全美能源企業提供減稅額度,以鼓勵石油、天然氣、煤炭和電力企業等采取清潔能源和節能措施。該法案還首次引入了生產稅抵免和投資稅抵免機制,為風能和太陽能項目提供稅收優惠,從而奠定了美國現代清潔能源激勵政策的基礎。兩年后,美國政府又出臺了《國家能源獨立和安全法》,旨在降低化石能源消費量,同時引導和促使美國增加清潔能源產量。 奧巴馬執政時期,美國政府對清潔能源的政策與法規友好程度達到了極盛狀態。一方面,《復蘇與再投資法案》明確為太陽能、風能等項目建設提供貸款擔保和資金支持,從而進一步刺激了清潔能源領域的投資和創新。并且,可再生能源也被視為幫助美國度過金融危機困難時期的重要功臣。幾乎同時,美國國會通過了《清潔能源與安全法案》,這又是一部里程碑式的綜合性能源立法。其中強調通過提供消費稅優惠,提高家庭新能源用能效率;通過稅收優惠,廢除不利于新能源基礎設施投資的規定;通過減稅等措施促進可再生能源的開發利用等。不僅如此,美國政府還制定了《清潔電力計劃》,主張減少發電廠的碳排放,并鼓勵各州轉向可再生能源。盡管該計劃后來被最高法院暫停實施,但它向市場傳遞了強有力的信號,促進了風能和太陽能投資的增長。 雖然特朗普首次接任總統后美國能源政策出現了不小的變化,并宣布退出了《巴黎氣候協定》,但由于支持清潔能源的州級政策與企業采購需求強勁,美國的風能和太陽能市場依然保持著較快發展勢頭。而且在拜登執政后,新能源在強有力擴張性政策的催化下再度全面繁榮。在將清潔能源重新擺上國家優先事項的背景下,拜登上任次年便推出了《通脹削減法案》。該法案將風能和太陽能稅收抵免延長十年,并提供了新的激勵措施,如存儲技術的獨立投資稅收抵免和清潔能源制造的先進制造生產稅收抵免。同時,《通脹削減法案》強調促進國內供應鏈和創造就業機會,啟動“全民太陽能”計劃,幫助中低收入家庭安裝太陽能電池板,并通過“能源社區獎勵”等機制鼓勵在傳統化石燃料地區部署清潔能源項目。數據顯示,拜登執政時期,美國光伏組件年產能從14.5吉瓦激增至50吉瓦,躋身全球第三大生產國。 但全面與快速的轉折發生在2025年。不同于首任總統期內還保留了可再生能源稅收抵免政策,再度執掌白宮后,特朗普對《通脹削減法案》的廢止基本上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大而美”法案不僅取消了多項清潔能源優惠政策,包括提前終止清潔能源稅收抵免、取消購買電動汽車的稅收減免等,而且規定太陽能和風能項目必須在2026年7月前開始建設,或在2027年底前投入商業運營,才能享受原計劃延續至2032年的30%稅收抵免。十分微妙的是,風能、太陽能項目的建設周期通常需要3—5年,而新政安排的一年窗口期,實際上等同于設置了“變相禁令”。 另一方面,在對鋼鐵和銅征收高達50%的關稅,從而直接推高本土風電與光伏項目成本的同時,美國商務部還將包括風力渦輪機及其零部件等產品納入鋼鋁關稅征收范圍內,這幾乎將風光項目建設成本逼入了毫無騰挪空間的絕境。更為直白的是,在私人社交媒體平臺上,特朗普明確表示,任期內不會再批準新的風電或光伏項目,即便在那些電力供應不足的地區也是如此。美國可再生能源由此進入了至暗時刻。 能源新政的極端割裂 在特朗普眼中,風能和光伏既破壞了美麗的自然環境,又是推高美國電價的元兇。他的理由是,任何建造并依賴風力發電和太陽能發電的州,電力和能源成本都出現了創紀錄的增長。同時,大型風力發電機占用農田面積,也對鳥類種群有害。因此,他認為風力發電和太陽能發電根本就是“本世紀的騙局”。在特朗普看來,叫停風能與光能發電意味著“愚蠢的日子在美國已經結束”。美國電價上漲的確屬實。美國勞工統計局發布的最新消費者物價指數顯示,7月份全美平均電價較去年同期上漲了5.5%。其中,賓夕法尼亞州與新澤西州的電價同期漲幅更是分別高達29%和20%。另外,在7月美國最大電網運營商PJM舉行的容量拍賣中,年度結算總額達到了創紀錄的161億美元,推動了新發電力容量的價格同比上漲了22%。 然而,按照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的數據,2024年風能和太陽能發電僅占全美發電總量的17%。像新澤西州和賓夕法尼亞州等地區,包括風能和太陽能在內的可再生能源占總發電量的比例大約在8%—10%之間,其中風能占可再生能源發電量的比例更低。因此,將電價上漲的原因全部歸咎于風能與太陽能,顯然有些主觀臆斷。 還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技術成本的急劇下降,過去十年中美國太陽能和風能的平準化能源成本也出現了大幅下降。目前,風電成本已降至每兆瓦時30美元,光伏發電成本在十年間下降了80%。因此,即便是一些新能源占比較大的州,如愛荷華州、俄克拉荷馬州等,每度電價基本都在13—15美分之間,比全美16美分的平均電價要低。因此,在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看來,美國電價出現通脹,一方面是電力基建老化導致供電不足,另一方面是美國數據中心的快速擴張引致電力需求的激增,后者尤其以加利福尼亞州最為典型,目前該州電價超過了35美分。 如同將電價上漲歸罪于新能源非常勉強一樣,特朗普試圖在風光發電與破壞自然環境之間建立某種關聯,更會讓人感到有些牽強附會。畢竟,特朗普算不上是一個環境愛好者。且不說他拋棄了《巴黎氣候協定》,在國內,除在受保護區域為伐木、水力壓裂以及鉆探和采礦大開綠燈外,特朗普更是大筆一揮,將本可為野生動物以及珍奇魚類和江河湖泊提供保護的環境保護法打入冷宮。因此,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高聳的風力發電機看上去有些礙眼,甚至太陽能電池板占用了一些農地,其對自然環境的損害也比不上亂挖濫采行為所造成的直接危害。 當然,認知固化且大權在握的特朗普并不會去關注那些不利于自我決策的因果數據以及理性分析。在《大而美法案》為逆轉新能源政策提供法律背書的前提下,特朗普通過發布行政令建立起了加速“去風光”的政策實施機制。一方面,風能與太陽能項目的審批權目前集中到了內政部,部長辦公室直接參與從項目申請正式評估到發布批準決定的全過程,并可在審核標準和時間表上保持沉默。由此,徹底改變了以往“按部就班即可獲批”的項目審批流程,也暗示著項目的審批過程可能會大大延遲。另一方面,美國財政部收緊了“開始建設”規則的指南。過去,項目開發者可以通過支付或發生項目總成本的5%來滿足開始建設要求,但現在不僅取消了5%安全港規則,還要求項目必須通過“重大性質的物理工作”來證明開始建設。并且,這些規定并不具有追溯力,只適用于2025年9月2日前尚未開始建設的項目。企業開工門檻顯著抬升,壓力大幅增加。 在對太陽能、風能等新能源項目大打出手的同時,特朗普對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傳統能源張開了熱情的懷抱。在特朗普的“能源復古主義”棋盤上,通過對傳統能源的大規模開發,不僅能夠實現抑制通貨膨脹并創造就業,更能推動美國實現能源獨立與國家安全目標。因此,“大而美”法案大幅削減了能源公司進行勘探和開發油氣資源的監管障礙,包括降低鉆井安全和環境標準等,同時減少了甲烷排放限制。與此同時,為傳統能源行業提供稅收激勵和財政補貼,包括鉆探成本攤銷、地質勘探補貼以及化石燃料研發資金等。作為一個最新行動,特朗普政府宣布了一項前所未有的租賃計劃,準備在未來15年內舉行30多次海上油氣租賃銷售,可開采面積從1170萬英畝增加到1850萬英畝。 自身不安更危及無辜 根據EIA的最新分析報告,美國正迎來電力容量建設的里程碑年份。預計2025年將新增64吉瓦發電容量,創下歷史新高,比2002年創下的58吉瓦紀錄多出6吉瓦。而創造這一紀錄的最主要力量并非化石燃料,是清潔能源。其中,太陽能和風能將分別貢獻33.3吉瓦和7.8吉瓦的新增容量,占比超過64%,而天然氣的貢獻占比僅為4.7吉瓦。今年美國光電與風電繼續擴容的主要原因在于,新增風光能源容量有很大一部分在政策變化前已經啟動,且地方各州、大型科技企業依然在執行自己的既定新能源政策。這預計會帶動今年太陽能與風能新增裝機60吉瓦,比去年增長三成之多。 然而,特朗普政府的“去風光”政策勢必會殘酷打斷并最終大幅放慢風電與光伏項目的建設節奏。一份最新報告顯示,今年上半年美國可再生能源項目的投資比去年同期減少了205億美元,降幅達36%,其中風能和太陽能項目的投資承諾下降了18%。對此,美國太陽能產業協會發出警告,“大而美”法案將威脅到4500億美元的基礎設施投資,可能導致未來10年約300吉瓦的風電、光伏項目消失。隨著人工智能(AI)數據中心在全美加速布局,加之電力基礎設施老化以及投資改造資金的不足,風能與太陽能電量擴容的受抑,勢必讓美國電力短缺情勢愈演愈烈。 據美國環保署的報告,目前全美90%的燃煤電廠已超設計壽命,天然氣管道系統存在2300處高危隱患。而聯邦能源監管委員會的數據顯示,全美電網現代化改造至少需要2.5萬億美元投資,缺口高達60%。另外,EIA的建模分析揭示,即便保留全部現有發電設施,僅數據中心和智能制造業帶來的電力需求激增仍會使多地停電風險增加30倍。而美國能源部同步發布的《國家電網可靠性評估報告》更是勾勒出令人不安的未來圖景。報告顯示,若現有發電設施退役計劃不變,到2030年全美停電風險將激增100倍,年均停電時長可能突破800小時。而更嚴峻的是,計劃新增的209吉瓦發電容量中,僅有10%來自煤電、核電等穩定基荷電源,根本無法填補傳統電源退役造成的缺口。 進一步分析發現,美國能源部的最新調查顯示,太陽能、生物能源、風力發電是目前美國從業人數最多的前三大產業。在從業人數前八的能源產業中,只有核能與采煤分別以約7.5萬的數字位列第四、第五名,其余皆為可再生能源。因此,目前所有傳統能源從業者的總人數不到太陽能從業者的一半。然而,隨著清潔能源政策的收緊,今年上半年光伏與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行業已有超過16.5萬個工作崗位流失。美國布魯金斯學會分析認為,強行逆轉能源轉型可能產生連鎖反應,到2030年前將導致60萬個清潔能源崗位流失,電價上漲壓力可能波及4000萬家庭。 在讓本土經濟與普通民眾感到不安的同時,特朗普的能源政策更給全球氣候治理制造了不小的陰影。一方面,風能與太陽能本就是應對全球氣候變暖的核心力量,特朗普政府直接進行打壓,無異于為碳排放助力,同時也打擊了企業投資清潔能源的信心,阻礙了清潔能源技術創新和產業發展,進而總體上削弱了全球實現碳中和目標的實力與進程;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本需要借助外部支持實現低碳發展路徑,但美國政策的轉變可能導致全球清潔技術投資減少和成本下降速度放緩,圍繞減排降碳的國際社會合力因此弱化與離散。更為重要的是,特朗普政府的“能源復古主義”很可能加大碳排放,從而進一步加劇全球氣候危機。且不說其他,按照地球正義組織的分析,僅未來15年30次大規模海上油氣租賃銷售計劃就可能導致108億噸額外碳排放,相當于美國兩年多的碳排放總量。如果再加上甲烷這一溫室效應的主要源頭,特朗普的能源政策將使美國在未來幾年內增加數億噸的碳排量。 需要警惕的是,新舊能源政策極端割裂的背后,其實隱藏著特朗普政府非常清晰的地緣政治戰略訴求。中國是光伏與太陽能技術研發與產品制造大國,而且在光伏產業的上中游,美國對中國保持著較強的進口依賴。特朗普政府削弱美國市場對風光能源的需求,其實就是要打擊與抑制中國風光產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優勢。針對傳統能源,特朗普寵愛有加,其目的是在全球范圍內確立“美國能源主導”地位。而且,特朗普毫不避諱地將能源作為地緣政治工具和外交談判籌碼。 在與日本和歐盟達成的關稅協議中,美方下調了進口關稅稅率,但獲得了日歐增加進口美國能源的回報。其中,歐盟承諾到2028年購買價值7500億美元的美國能源,日本對美承諾的5500億美元投資中有相當一部分資金投向了美國本土液化天然氣領域。不僅如此,特朗普政府還向進口俄羅斯原油的印度等國發出警告,威脅將對它們征收高額關稅。對外火力目標十分明確的特朗普能源新政也許能夠達成其自身愿望,但在地緣政治神經因此越繃越緊、主要國家之間裂痕日益加深的國際生態環境下,全球經濟以及國際貿易恐怕很難有風平浪靜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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